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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发布时间: 2022-03-09 13:01首页:主页 > 诗词名句 > 阅读()

      十四行诗

      (

      对天生的尤物我们要求蕃盛,
      以便美的玫瑰永远不会枯死,
      但开透的花朵既要及时雕零,
      就应把记忆交给娇嫩的后嗣;
      但你,只和你自己的明眸定情,
      把自己当燃料喂养眼中的火焰,
      和自己作对,待自己未免太狠,
      把(一片丰沃的土地变成荒田。
      你现在是大地的清新的点缀,
      又是锦绣阳春的唯(一的前锋,
      为什么把富源葬送在嫩蕊里,
      温柔的鄙夫,要吝啬,反而浪用?
      可怜这个世界吧,要不然,贪夫,
      就吞噬世界的份,由你和坟墓。

      (

      当四十个冬天围攻你的朱颜,
      在你美的园地挖下深的战壕,
      你青春的华服,那么被人艳羡,
      将成褴褛的败絮,谁也不要瞧:
      那时人若问起你的美在何处,
      哪里是你那少壮年华的宝藏,
      你说,“在我这双深陷的眼眶里,
      是贪婪的羞耻,和无益的颂扬。”
      你的美的用途会更值得赞美,
      ∪绻隳芄凰担拔艺饽靶⊥?
      将总结我的账,宽恕我的老迈,”
      证实他的美在继承你的血统!
      这将使你在衰老的暮年更生,
      并使你垂冷的血液感到重温。

      (

      照照镜子,告诉你那镜中的脸庞,
      说现在这庞儿应该另造(一副;
      如果你不赶快为它重修殿堂,
      就欺骗世界,剥掉母亲的幸福。
      因为哪里会有女人那么淑贞
      她那处女的胎不愿被你耕种?
      哪里有男人那么蠢,他竟甘心
      做自己的坟墓,绝自己的血统?
      你是你母亲的镜子,在你里面
      她唤回她的盛年的芳菲四月:
      同样,从你暮年的窗你将眺见——
      纵皱纹满脸——你这黄金的岁月。
      但是你活着若不愿被人惦记,
      就独自死去,你的肖像和你一起。

      (

      俊俏的浪子,为什么把你那份
      美的遗产在你自己身上耗尽?
      造化的馈赠非赐予,她只出赁;
      她慷慨,只赁给宽宏大量的人。
      那么,美丽的鄙夫,为什么滥用
      那交给你转交给别人的厚礼?
      赔本的高利贷者,为什么浪用
      那么一笔大款,还不能过日子?
      因为你既然只和自己做买卖,
      就等于欺骗你那妩媚的自我。
      这样,你将拿什么账目去交代,
      当造化唤你回到她怀里长卧?
      你未用过的美将同你进坟墓;
      用呢,就活着去执行你的遗嘱。

      (

      那些时辰曾经用轻盈的细工
      织就这众目共注的可爱明眸,
      终有天对它摆出魔王的面孔,
      把绝代佳丽剁成龙锺的老丑:
      因为不舍昼夜的时光把盛夏
      带到狰狞的冬天去把它结果;
      生机被严霜窒息,绿叶又全下,
      白雪掩埋了美,满目是赤裸裸:
      那时候如果夏天尚未经提炼,
      让它凝成香露锁在玻璃瓶里,
      美和美的流泽将一起被截断,
      美,和美的记忆都无人再提起:
      但提炼过的花,纵和冬天抗衡,
      只失掉颜色,却永远吐着清芬。

      (

      那么,别让冬天嶙峋的手抹掉
      你的夏天,在你未经提炼之前:
      熏香一些瓶子;把你美的财宝
      藏在宝库里,趁它还未及消散。
      这样的借贷并不是违禁取利,
      既然它使那乐意纳息的高兴;
      这是说你该为你另生一个你,
      或者,一个生十,就十倍地幸运;
      十倍你自己比你现在更快乐,
      如果你有十个儿子来重现你:
      这样,即使你长辞,死将奈你何,
      既然你继续活在你的后裔里?
      别任性:你那么标致,何必甘心
      做死的胜利品,让蛆虫做子孙。

      (

      看,当普照万物的太阳从东方
      抬起了火红的头,下界的眼睛
      都对他初升的景象表示敬仰,
      用目光来恭候他神圣的驾临;
      然后他既登上了苍穹的极峰,
      像精力饱满的壮年,雄姿英发,
      万民的眼睛依旧膜拜他的峥嵘,
      紧紧追随着他那疾驰的金驾。
      但当他,像耄年拖着尘倦的车轮,
      从绝顶颤巍巍地离开了白天,
      众目便一齐从他下沉的足印
      移开它们那原来恭顺的视线。
      同样,你的灿烂的日中一消逝,
      你就会悄悄死去,如果没后嗣。

      (

      我的音乐,为何听音乐会生悲?
      甜蜜不相克,快乐使快乐欢笑。
      为何爱那你不高兴爱的东西,
      或者为何乐于接受你的烦恼?
      如果悦耳的声音的完美和谐
      和亲挚的协调会惹起你烦忧,
      它们不过委婉地责备你不该
      用独奏窒息你心中那部合奏。
      试看这一根弦,另一根的良人,
      怎样融洽地互相呼应和振荡;
      宛如父亲、儿子和快活的母亲,
      它们联成了一片,齐声在欢唱。
      它们的无言之歌都异曲同工
      对你唱着:“你独身就一切皆空。”

      (

      是否因为怕打湿你寡妇的眼,
      你在独身生活里消磨你自己?
      哦,如果你不幸无后离开人间,
      世界就要哀哭你,像丧偶的妻。
      世界将是你寡妇,她永远伤心
      你生前没给她留下你的容貌;
      其他的寡妇,靠儿女们的眼睛,
      反能把良人的肖像在心里长保。
      看吧,浪子在世上的种种浪费
      只换了主人,世界仍然在享受;
      但美的消耗在人间将有终尾:
      留着不用,就等于任由它腐朽。
      这样的心决不会对别人有爱,
      既然它那么忍心把自己戕害。

      (

      羞呀,否认你并非不爱任何人,
      对待你自己却那么欠缺绸缪。
      承认,随你便,许多人对你钟情,
      但说你并不爱谁,谁也要点头。
      因为怨毒的杀机那么缠住你,
      你不惜多方设计把自己戕害,
      锐意摧残你那座峥嵘的殿宇,
      你唯一念头却该是把它重盖。
      哦,赶快回心吧,让我也好转意!
      难道憎比温婉的爱反得处优?
      你那么貌美,愿你也一样心慈,
      否则至少对你自己也要温柔。
      另造一个你吧,你若是真爱我,
      让美在你儿子或你身上永活。

      (——

      和你一样快地消沉,你的儿子,
      也将一样快在世界生长起来;
      你灌注给青春的这新鲜血液
      仍将是你的,当青春把你抛开。
      这里面活着智慧、美丽和昌盛;
      没有这,便是愚蠢、衰老和腐朽:
      人人都这样想,就要钟停漏尽,
      六十年便足使世界化为乌有。
      让那些人生来不配生育传宗,
      粗鲁、丑陋和笨拙,无后地死去;
      造化的至宠,她的馈赠也最丰,
      该尽量爱惜她这慷慨的赐予:
      她把你刻做她的印,意思是要
      你多印几份,并非要毁掉原稿。

      (一二

      当我数着壁上报时的自鸣钟,
      见明媚的白昼坠入狰狞的夜,
      当我凝望着紫罗兰老了春容,
      青丝的卷发遍洒着皑皑白雪;
      当我看见参天的树枝叶尽脱,
      它不久前曾荫蔽喘息的牛羊;
      夏天的青翠一束一束地就缚,
      带着坚挺的白须被舁上殓床;
      于是我不禁为你的朱颜焦虑:
      终有天你要加入时光的废堆,
      既然美和芳菲都把自己抛弃,
      眼看着别人生长自己却枯萎;
      没什么抵挡得住时光的毒手,
      除了生育,当他来要把你拘走。

      (一三

      哦,但愿你是你自己,但爱呀,你
      终非你有,当你不再活在世上:
      对这将临的日子你得要准备,
      快交给别人你那俊秀的肖像。
      这样,你所租赁的朱颜就永远
      不会有满期;于是你又将变成
      你自己,当你已经离开了人间,
      既然你儿子保留着你的倩影。
      谁肯让一座这样的华厦倾颓,
      如果小心地看守便可以维护
      它的光彩,去抵抗隆冬的狂吹
      和那冷酷的死神无情的暴怒?
      哦,除非是浪子;我爱呀,你知道
      你有父亲;让你儿子也可自豪。

      (一四

      并非从星辰我采集我的推断;
      可是我以为我也精通占星学,
      但并非为了推算气运的通蹇,
      以及饥荒、瘟疫或四时的风色;
      我也不能为短促的时辰算命,
      指出每个时辰的雷电和风雨,
      或为国王占卜流年是否亨顺,
      依据我常从上苍探得的天机。
      我的术数只得自你那双明眸,
      恒定的双星,它们预兆这吉祥:
      只要你回心转意肯储蓄传后,
      真和美将双双偕你永世其昌。
      要不然关于你我将这样昭示:
      你的末日也就是真和美的死。

      (一五

      当我默察一切活泼泼的生机
      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,
      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
      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;
      当我发觉人和草木一样蕃衍,
      任同一的天把他鼓励和阻挠,
      少壮时欣欣向荣,盛极又必反,
      繁华和璀璨都被从记忆抹掉;
      于是这一切奄忽浮生的征候
      便把妙龄的你在我眼前呈列,
      眼见残暴的时光与腐朽同谋,
      要把你青春的白昼化作黑夜;
      为了你的爱我将和时光争持:
      他摧折你,我要把你重新接枝。

      (一六

      但是为什么不用更凶的法子
      去抵抗这血淋淋的魔王——时光?
      不用比我的枯笔吉利的武器,
      去防御你的衰朽,把自己加强?
      你现在站在黄金时辰的绝顶,
      许多少女的花园,还未经播种,
      贞洁地切盼你那绚烂的群英,
      比你的画像更酷肖你的真容:
      只有生命的线能把生命重描;
      时光的画笔,或者我这枝弱管,
      无论内心的美或外貌的姣好,
      都不能使你在人们眼前活现。
      献出你自己依然保有你自己,
      而你得活着,靠你自己的妙笔。

      (一七

      未来的时代谁会相信我的诗,
      如果它充满了你最高的美德?
      虽然,天知道,它只是一座墓地
      埋着你的生命和一半的本色。
      如果我写得出你美目的流盼,
      用清新的韵律细数你的秀妍,
      未来的时代会说:“这诗人撒谎:
      这样的天姿哪里会落在人间!”
      于是我的诗册,被岁月所熏黄,
      就要被人藐视,像饶舌的老头;
      你的真容被诬作诗人的疯狂,
      以及一支古歌的夸张的节奏:
      但那时你若有个儿子在人世,
      你就活两次:在他身上,在诗里。

      (一八

      我怎么能够把你来比作夏天?
      你不独比它可爱也比它温婉:
      狂风把五月宠爱的嫩蕊作践,
      夏天出赁的期限又未免太短:
      天上的眼睛有时照得太酷烈,
      它那炳耀的金颜又常遭掩蔽:
      被机缘或无常的天道所摧折,
      没有芳艳不终于雕残或销毁。
      但是你的长夏永远不会雕落,
      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,
      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,
      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。
      只要一天有人类,或人有眼睛,
      这诗将长存,并且赐给你生命。

      (一九

      饕餮的时光,去磨钝雄狮的爪,
      命大地吞噬自己宠爱的幼婴,
      去猛虎的颚下把它利牙拔掉,
      焚毁长寿的凤凰,灭绝它的种,
      使季节在你飞逝时或悲或喜;
      而且,捷足的时光,尽肆意地摧残
      这大千世界和它易谢的芳菲;
      只有这极恶大罪我禁止你犯:
      哦,别把岁月刻在我爱的额上,
      或用古老的铁笔乱画下皱纹:
      在你的飞逝里不要把它弄脏,
      好留给后世永作美丽的典型。
      但,尽管猖狂,老时光,凭你多狠,
      我的爱在我诗里将万古长青。

      (二十

      你有副女人的脸,由造化亲手
      塑就,你,我热爱的情妇兼情郎;
      有颗女人的温婉的心,但没有
      反复和变幻,像女人的假心肠;
      眼睛比她明媚,又不那么造作,
      流盼把(一切事物都镀上黄金;
      绝世的美色,驾御着(一切美色,
      既使男人晕眩,又使女人震惊。
      开头原是把你当女人来创造:
      但造化塑造你时,不觉着了迷,
      误加给你(一件东西,这就剥掉
      我的权利——这东西对我毫无意义。
      但造化造你既专为女人愉快,
      让我占有,而她们享受,你的爱。

      (二一

      我死去的时候别再为我悲哀,
      当你听见那沉重凄惨的葬钟
      普告给全世界说我已经离开
      这龌龊世界去伴最龌龊的虫:
      不呀,当你读到这诗,别再记起
      那写它的手;因为我爱到这样,
      宁愿被遗忘在你甜蜜的心里,
      如果想起我会使你不胜哀伤。
      如果呀,我说,如果你看见这诗,
      那时候或许我已经化作泥土,
      连我这可怜的名字也别提起,
      但愿你的爱与我的生命同腐。
      免得这聪明世界猜透你的心,
      在我死去后把你也当作笑柄。

      (二二

      哦,免得这世界要强逼你自招
      我有什么好处,使你在我死后
      依旧爱我,爱人呀,把我全忘掉,
      因外我一点值得提的都没有;
      除非你捏造出一些美丽的谎,
      过分为我吹嘘我应有的价值,
      把瞑目长眠的我阿谀和夸奖,
      远超过鄙吝的事实所愿昭示:
      哦,怕你的真爱因此显得虚伪,
      怕你为爱的原故替我说假话,
      愿我的名字永远和肉体同埋,
      免得活下去把你和我都羞煞。
      因为我可怜的作品使我羞惭,
      而你爱不值得爱的,也该愧赧。

      (二三

     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秋天,
      当黄叶,或尽脱,或只三三两两
      挂在瑟缩的枯枝上索索抖颤——
      荒废的歌坛,那里百鸟曾合唱。
      在我身上你或许会看见暮霭,
      它在日落后向西方徐徐消退:
      黑夜,死的化身,渐渐把它赶开,
      严静的安息笼住纷纭的万类。
      在我身上你或许全看见余烬,
      它在青春的寒灰里奄奄(一息,
      在惨淡灵床上早晚总要断魂,
      给那滋养过它的烈焰所销毁。
      看见了这些,你的爱就会加强,
      因为他转瞬要辞你溘然长往。

      (二四

      但是放心吧:当那无情的拘票
      终于丝毫不宽假地把我带走,
      我的生命在诗里将依然长保,
      永生的纪念品,永久和你相守。
      当你重读这些诗,就等于重读
      我献给你的至纯无二的生命:
      尘土只能有它的份,那就是尘土;
      灵魂却属你,这才是我的真身。
      所以你不过失掉生命的糟粕
      (当我肉体死后),恶蛆们的食饵,
      无赖的刀下一个怯懦的俘获,
      太卑贱的秽物,不配被你记忆。
      它唯一的价值就在它的内蕴,
      那就是这诗:这诗将和它长存。

      (二五

      我的心需要你,像生命需要食粮,
      或者像大地需要及时的甘霖;
      为你的安宁我内心那么凄惶
      就像贪夫和他的财富作斗争:
      他,有时自夸财主,然后又顾虑
      这惯窃的时代会偷他的财宝;
      我,有时觉得最好独自伴着你,
      忽然又觉得该把你当众夸耀:
      有时饱餐秀色后腻到化不开,
      渐渐地又饿得慌要瞟你一眼;
      既不占有也不追求别的欢快,
      除掉那你已施或要施的恩典。
      这样,我整天垂涎或整天不消化,
      我狼吞虎咽,或一点也咽不下。

      (二六

      为什么我的诗那么缺新光彩,
      赶不上现代善变多姿的风尚?
      为什么我不学时人旁征博采
      那竞奇斗艳,穷妍极巧的新腔?
      为什么我写的始终别无二致,
      寓情思旨趣于一些老调陈言,
      几乎每一句都说出我的名字,
      透露它们的身世,它们的来源?
      哦,须知道,我爱呵,我只把你描,
      你和爱情就是我唯一的主题;
      推陈出新是我的无上的诀窍,
      我把开支过的,不断重新开支:
      因为,正如太阳天天新天天旧,
      我的爱把说过的事絮絮不休。

      (二七

      镜子将告诉你朱颜怎样消逝,
      日规怎样一秒秒耗去你的华年;
      这白纸所要记录的你的心迹
      将教你细细玩味下面的教言。
      你的镜子所忠实反映的皱纹
      将令你记起那张开口的坟墓;
      从日规上阴影的潜移你将认清,
      时光走向永劫的悄悄的脚步。
      看,把记忆所不能保留的东西
      交给这张白纸,在那里面你将
      看见你精神的产儿受到抚育,
      使你重新认识你心灵的本相。
      这些日课,只要你常拿来重温,
      将有利于你,并丰富你的书本。

      (二八

      我常常把你当诗神向你祷告,
      在诗里找到那么有力的神助,
      以致凡陌生的笔都把我仿效,
      在你名义下把他们的诗散布。
      你的眼睛,曾教会哑巴们歌唱,
      曾教会沉重的愚昧高飞上天,
      又把新羽毛加给博学的翅膀,
      加给温文尔雅以两重的尊严。
      可是我的诗应该最使你骄傲,
      它们的诞生全在你的感召下:
      对别人的作品你只润饰格调,
      用你的美在他们才华上添花。
      但对于我,你就是我全部艺术,
      把我的愚拙提到博学的高度。

      (二九

      当初我独自一个恳求你协助,
      只有我的诗占有你一切妩媚;
      但现在我清新的韵律既陈腐,
      我的病诗神只好给别人让位。
      我承认,爱呵,你这美妙的题材
      值得更高明的笔的精写细描;
      可是你的诗人不过向你还债,
      他把夺自你的当作他的创造。
      他赐你美德,美德这词他只从
      你的行为偷取;他加给你秀妍,
      其实从你颊上得来;他的歌颂
      没有一句不是从你身上发见。
      那么,请别感激他对你的称赞,
      既然他只把欠你的向你偿还。

      (三十

      哦,我写到你的时候多么气馁,
      得知有更大的天才利用你名字,
      他不惜费尽力气去把你赞美,
      使我箝口结舌,一提起你声誉!
      但你的价值,像海洋一样无边,
      不管轻舟或艨艟同样能载起,
      我这莽撞的艇,尽管小得可怜,
      也向你茫茫的海心大胆行驶。
      你最浅的滩濑已足使我浮泛,
      而他岸岸然驶向你万顷汪洋;
      或者,万一覆没,我只是片轻帆,
      他却是结构雄伟,气宇轩昂:
      如果他安全到达,而我遭失败,
      最不幸的是:毁我的是我的爱。

      (三一

      无论我将活着为你写墓志铭,
      或你未亡而我已在地下腐朽,
      纵使我已被遗忘得一干二净,
      死神将不能把你的忆念夺走。
      你的名字将从这诗里得永生,
      虽然我,一去,对人间便等于死;
      大地只能够给我一座乱葬坟,
      而你却将长埋在人们眼睛里。
      我这些小诗便是你的纪念碑,
      未来的眼睛固然要百读不厌,
      未来的舌头也将要传诵不衰,
      当现在呼吸的人已瞑目长眠。
      这强劲的笔将使你活在生气
      最蓬勃的地方,在人们的嘴里。

      (三二

      我承认你并没有和我的诗神
      结同心,因而可以丝毫无愧恧
      去俯览那些把你作主题的诗人
      对你的赞美,褒奖着每本诗集。
      你的智慧和姿色都一样出众,
      又发觉你的价值比我的赞美高,
      因而你不得不到别处去追踪
      这迈进时代的更生动的写照。
      就这么办,爱呵,但当他们既已
      使尽了浮夸的辞藻把你刻划,
      真美的你只能由真诚的知己
      用真朴的话把你真实地表达;
      他们的浓脂粉只配拿去染红
      贫血的脸颊;对于你却是滥用。

      (三三

      我从不觉得你需要涂脂荡粉,
      因而从不用脂粉涂你的朱颜;
      我发觉,或以为发觉,你的丰韵
      远超过诗人献你的无味缱绻:
      因此,关于你我的歌只装打盹,
      好让你自己生动地现身说法,
      证明时下的文笔是多么粗笨,
      想把美德,你身上的美德增华。
      你把我这沉默认为我的罪行,
      其实却应该是我最大的荣光;
      因为我不作声于美丝毫无损,
      别人想给你生命,反把你埋葬。
      你的两位诗人所模拟的赞美,
      远不如你一只慧眼所藏的光辉。

      (三四

      谁说得最好?哪个说得更圆满
      比起这丰美的赞词:“只有你是你”?
      这赞词蕴藏着你的全部资产,
      谁和你争妍,就必须和它比拟。
      那枝文笔实在是贫瘠得可怜,
      如果它不能把题材稍事增华;
      但谁写到你,只要他能够表现
      你就是你,他的故事已够伟大。
      让他只照你原稿忠实地直抄,
      别把造化的清新的素描弄坏,
      这样的摹本已显出他的巧妙,
      使他的风格到处受人们崇拜。
      你将对你美的祝福加以咒诅:
      太爱人赞美,连美也变成庸俗。

      (三五

      我的缄口的诗神只脉脉无语;
      他们对你的美评却累牍连篇,
      用金笔刻成辉煌夺目的大字,
      和经过一切艺神雕琢的名言。
      我满腔热情,他们却善颂善祷;
      像不识字的牧师只知喊“阿门”,
      去响应才子们用精炼的笔调
      熔铸成的每一首赞美的歌咏。
      听见人赞美你,我说,“的确,很对”,
      凭他们怎样歌颂我总嫌不够;
      但只在心里说,因为我对你的爱
      虽拙于词令,行动却永远带头。
      那么,请敬他们,为他们的虚文;
      敬我,为我的哑口无言的真诚。

      (三六

      是否他那雄浑的诗句,昂昂然
      扬帆直驶去夺取太宝贵的你,
      使我成熟的思想在脑里流产,
      把孕育它们的胎盘变成墓地?
      是否他的心灵,从幽灵学会写
      超凡的警句,把我活生生殛毙?
      不,既不是他本人,也不是黑夜
      遣送给他的助手,能使我昏迷。
      他,或他那个和善可亲的幽灵
      (它夜夜用机智骗他),都不能自豪
      是他们把我打垮,使我默不作声;
      他们的威胁绝不能把我吓倒。
      但当他的诗充满了你的鼓励,
      我就要缺灵感;这才使我丧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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